此朕年少事也。
提及废后胡善祥,朱瞻基都会这么说。
何为年少事?冲动而不计后果。
清明一天,永嘉公主跑来看朱瞻基,这个女儿乖巧伶俐,朱瞻基也很喜欢,终归是自己的子女,在怎样都还是喜欢。
礼部提及永嘉公主封号时,说:“为庶出,封号永嘉。”
朱瞻基的脸忽然间就沉了下去,他看着面前的小公主,长得与胡善祥还是有些相似,却也有他的眉眼,原本她该是嫡出,却因为自己的偏心变成了庶出。
他忽然想起了当年解缙的那首诗,
“唯有父子情,一步一回首。”
他闭上了眼睛,永嘉不明白,悄悄地走到他的面前,给他揉着肩膀。
“此朕年少事也。”
他曾去看过胡善祥,那个女子一生并无过错,勤勤恳恳地做着自己的皇后,可是因为他的偏心,在庵堂里与张敬妃一同吃斋念佛,远离是非。
他该把皇后之位还给她吗?
不能还了,不然就是对孙为瑛的不公平,对朱祁镇的不公平,事已至此,便只好作罢。
外头的月亮格外的明朗,一看就会想起自己当年在明宫下的时光,隔着一层月季,和那个人。
那是他的年少时,亦是他的年少事。
他是皇帝,却不是真的万能,他也不晓得会发生些什么。
那日张太医告诉他,胡景若怀上了孩子。
张太医自然晓得朱瞻基和胡景若的事情,所以没有立即说出来,而是事后悄悄的说。
那是她的女人,她肚子里的孩子,他看着碍眼,如果有了孩子,便会成为胡景若的牵绊,她就不可能是他的女人了。
朱瞻基找了个在外头的郎中悄悄地滑了她的胎。
他也没有想过,胡景若会喝避子汤。
他其实是欣喜的,听探子的回报,那日向鹰醉酒进入房内,胡景若不停推辞,向鹰却强要了她。
他听着别人给他报告,心里头气得厉害。
胡景若怀上了孩子,他便悄悄地堕掉了它,这个孩子,本来就不该存在。
但胡景若终归是母亲,他私自堕掉她的孩子,她会不会伤心?朱瞻基心里头其实还是很惶恐。
他以为胡景若会伤心欲绝,他以为很多。
可他没有想到,胡景若会喝避子汤,他想着,她竟然如此表明决心,不与向鹰有瓜葛,要跟着他配合他。
他其实心里头开心得很。
是那碗堕胎药造就了这一切。
那晚上,胡景若浑身是血地出现在他面前,胡景若的孩子没有了。
他坐在空荡的大殿上,问太医,他说:“向夫人还有多少年岁。”
那晚的夜很宁静,太医跪在他面前,说:“夫人以前滑过胎,加上各种损伤身子,本来已经十分虚弱,后来还专门用牺牲母体为代价地产子,恐怕……”
朱瞻基说:“你说。”
张太医说:“按照夫人现在的样子,如果调养的好,最多十年。”
后来他时时刻刻都在想,如果当初他任由着胡景若去过自己的日子,会不会胡景若就不会走,她会留在向家当主母,她会拥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,她就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。
他想了很多的结局。
无论如何,也比如今这样好。
他是一个好皇帝,天下万民都受了他的恩惠,可唯有一个人,他最想要保护,却被他亲手逼上绝路。
“父皇在想什么?”
他爱怜的抚摸着永嘉的头,看了看远处的月季花,沉沉地闭上了眼睛,笑着说:“在品花。”
“什么花?”
他拉着她的手把永嘉带到了一朵月季花面前,笑着说:“月季花,”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摘下一朵花,放到永嘉的手中。
永嘉笑嘻嘻的伸着手捧着。
“好看吗?”
“好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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