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珩带着人马不停蹄的搜寻药物,只差把全上海都翻个底朝天,他也去四处求人,教会医院、菲尔德先生、红十字会的总干事……最后还是曾受过恩惠的红十字会出手相助,一天之后才从别处送来一支解毒剂。
那神经科的医学专家却说,时间已经过去太久,这支药剂的效果不能保证,而被注射的又是日本新研制的药剂,解毒剂极有可能失效。注射之后唯一能期待的,就是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。
如果病人求生意志够强,再加上药效,四十八个小时之后就会缓缓苏醒;但如果出现万一的情况,那么一切努力就都白费。
他说的时候扬了扬眉,深蓝眼睛里透出德国人罕见的担忧。
回想那一刻,今出川辉被枪指住,却狠狠摔毁解毒剂,冷笑着说出“我得不到的,谁也别想得到!”——那是他生平最恐惧的时刻,恐惧到不能呼吸,每一吸气都觉刀刮似的痛。
垂眼看去,午后宁馨阳光亮映照在他侧脸,高直的额头与板削鼻尖像像是有层微汗。
而他的手露在被子外,五指微张,纹丝不动。
邵瑞泽就这样闭着眼,面色苍白,静静蜷在被子里,像没了活气。
刹那心底如有万针攒刺,方振皓手上一颤,坐在床沿,犹豫了许久,最终握住他的手,而后紧紧的窝在手心。他看着他,眼睛底下淡淡阴影,那是彻夜不眠所积的淤暗。
两日来,他不曾离开片刻,寸步不离守候在旁。
看着针头扎进他皮肤下清晰可见的血管,看他昏沉中含含糊糊的出声,睫毛微颤,眉头皱起,身体却一分也不能动弹……直到最后,那些轻微的动作统统消失,只余一起一伏的匀长平缓呼吸,指尖冰凉,睡得异常昏沉,任是怎样也没反应,似乎再不会睁眼。
四十八个小时,每一刻每一分都是折磨,危险随时会出现,呼吸声随时会消失,谁也说不清下一刻他会睁开眼睛,还是会永远沉睡。
等死,抑或等生,这便是此刻所受着的滋味。
方振皓移开目光,眼眸眸幽深无波,目光中浮起一层沉沉的痛楚。
从不信仰神佛,也不曾信仰基督,但当法租界内教堂钟声一声一声敲响,看暗色黄昏天幕下倦鸟归巢,他却不由自主两手交握,遥遥向着天主祈祷。
这样的时刻,谁都无法支撑,也许也只有神的力量,才可抚慰人心和乱世的寒烟,恩赐仁爱于众生。
上海军政两方已经动用全力封锁消息,害怕一旦传出,只怕牵动各方,引发新的动荡。
然而消息也仅能瞒得一时,政界耳目众多,知道真相只在迟早。
倘若那位远在西安的少帅能够得知,出面同南京交涉,借机令他回到西安,那便是不幸之中的万幸。
但如果他就这样一睡不醒,那说什么都已徒劳,一切就再难以挽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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